梧桐搖頭：“我們去找李得明。”

她昨晚還不是這麽說的，臨時改變主意。問心卻沒問她理由，回屋收拾東西就隨她離開。

二人走出院門時，村長堪堪醒來，推開房門打哈欠，看見他們的身影楞了一楞，隨即猛地打了個激靈，跑過去問道：

“大王，你們要去何處？”

梧桐道：“我有更重要是的事去處理。”

“不找人了嗎？”

“……不找，這兩天多謝你們，再會。”

她說完回過頭，沖問心使了個眼色。問心提起東西，二人走到村口，跨上系在那裏的馬匹離開。

村長亦步亦趨地跟著，直到他們的身影都消失在山坡後了，也想不出為何突然改變主意。正要回家問問人時，他一扭頭就看見鬼鬼祟祟的牛老三，把他拽出來問：“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？”

牛老三自己都茫然著。

“我、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

梧桐和問心先去鎮子上取采購好的過冬物資，堆了滿滿一馬車，以至於人坐得地方都沒有，只能肩並肩的坐在車轅上，由問心來駕車。

好在問心技術高超，馬車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依舊走得平穩。兩人在這不大的位置上，甚至能夠與對方保持一點距離，特別顛簸時才會碰撞一下，撞完立即分開，誰都沒有側臉，但是眼角餘光一直在對方身上。

回去比來時慢多了，很多物資都是受不得晃的，加上天氣比出來時又冷了幾分。天空還未下雪，寒風卻已經吹得梧桐耳朵疼。

她實在受不了了，喊停馬車，跳下去從物資裏翻找一通，找出來一頂厚實的毛氈帽套在頭上，用力往下拉，遮住耳朵，這才好了些。

“你要不要？”她晃晃另外一頂帽子。

問心搖頭。

她把物資原模原樣的蓋上，帽子則揣進懷裏，跳上馬車，隨時預備著給問心。

馬車繼續出發，經過將近一日的行駛，才來到李得明所在的營地外。

今天侍衛們都在，無人出去捕獵，空出人手來把手。遠遠地看見有馬車過來，他們舉起武器生出戒備，虎視眈眈地盯著。

走近後認出是梧桐，當即把東西一收，跑過去喊道：“大王回來了。”

梧桐挺不好意思，因為采購時只想到寒山寺需要什麽， 並沒有給他們買東西。

想來想去從馬車上抱下一大袋風幹牛肉，塞到那侍衛手裏說：“今晚讓夥房加個餐。”

侍衛連著吃幾個月的兔子肉，吃到自己都想變兔子，抱著牛肉喜悅道：“多謝大王！”

“不客氣，李得明呢？”

“李大人在他自己的帳篷裏，我去給您通報？”

“不必了，我自己去。”

梧桐註視著李得明帳篷的方向，往前走了兩步，想起問心。正要回頭叮囑他在這裏等時，看見他已經把馬匹系在樹上，跟在自己身後，便收回打算，讓他也跟著一起來了。

二人還未進帳篷，就聽到咿咿呀呀的小孩哭聲從裏面傳出，清晰又響亮。

梧桐輕輕掀開門簾，看見李得明用兩只大手托著一個小小的男嬰，站在帳篷中央，別扭卻又熟稔地哄著他，堅毅冷漠的臉上難得顯出一絲柔情。

倘若他知道這孩子的身份，還會像現在這樣有耐心嗎？

恐怕不一刀砍死他都算好的。

梧桐如此想著，喚了一聲，“李大人。”

李得明轉過頭錯愕道：“你已經回來了？”

“嗯。”梧桐點著頭走進去，狀若無意地從他手中接過孩子，抱在懷裏道：“我剛剛到。”

“該買的都買齊了麽？我讓侍衛們幫著送到山裏去。”

“這個不急。”梧桐看著他道：“我在那裏得知一件事，想跟你說說。”

李得明伸手示意道：“那便坐下來慢慢說。”

梧桐與問心入座，李得明又派人泡了茶，飲下第一口後，方才問道：“不知你所聞何事？”

男嬰是醒著的，已經停止哭鬧，好奇地玩著梧桐衣服上的布帶子。她捏捏他柔軟的臉，心裏跟著酥了一下，萬分覆雜地擡起頭。

“我知道了這孩子的來歷。”

“來歷？”李得明不解道：“你不是說他是你從人牙子手上解救出來的麽？難道你已經找到他的父母？”

梧桐點頭，“沒錯。”

“是誰？這周邊村莊裏的人。”

“的確是住在周邊村莊的，卻不是普通老百姓，而是……”梧桐抿了下嘴唇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是段延禧和若蘭的孩子。”

李得明楞住了，半天都回不過神，一雙眼睛大若銅鈴，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嬰。

男嬰對帳篷裏氣氛的變化無所察覺，專心致志地玩弄一根布帶，還把它塞進嘴裏嚼。

時間慢慢過去，李得明緩緩開了口。

“此事千真萬確？”

梧桐苦笑道：“我比你更無法接受這件事，哪兒來騙你的必要。”

李得明心想也是，可要他接受這孩子是段延禧之子，感覺比吃了蒼蠅還惡心。

“你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？”

梧桐知道不說的話他不會信，就把事情始末簡略地對他說了一遍。

李得明聽完又沈默了許久，最後蹭得一下站起來，拔出匕首朝她走。

問心如移形換影般，眨個眼的功夫就從椅子上來到梧桐面前，展開雙臂當著她，面色嚴峻地問李得明。

“你要做什麽？”

李得明道：“讓開，我只是想殺了這個狗雜種。”

段延禧雖是段扶風的親兄弟，卻也是奪走他皇位的卑鄙小人。尤其是之後還時不時的派人來刺殺他，政務上故意刁難南疆。

在李得明心中，他的身份從來就不是南疆王的兄弟，更不是君主，而是敵人。

如今敵人落敗，他的兒子落在他手中，豈有不殺之理。

問心冷聲道：“孩子是梧桐救出來的，消息也是她打聽出來的，你有什麽資格下手？”

李得明冷笑：“看來你是想包庇這個孩子了？我可不會看在你是出家人的份上就心軟，讓開！”

問心非但沒讓，反而擺出一個起手式，預備著奪走他的匕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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